似是故人来（2）
一首歌的时间
“对的，就是这首。”郭子凡跑到点唱机前面输入了歌名，看着屏幕上出现的熟悉的MV连连点头，自己拿着一个话筒，顺手把另一个话筒往身后一塞，“谁会唱谁会唱，一起一起。”
就坐在郭子凡身后的白澍手里被塞进了话筒，拿着话筒晃了两下，前奏的声音已经起来了，白澍知道现在再把话筒递出去肯定赶不上进歌的时间了，反正这首歌自己也会唱，便坐了起来，跟着音乐唱了起来。
“同是过路同做过梦，本应是一对。
人在少年梦中不觉，醒后要归去。
三餐一宿也共一双，到底会是谁。
但凡未得到但凡是过去，总是最登对。”
那年韩沐伯大三，暑假过后就是大四要跟导师了，跟所有积极好学的同学一样，韩沐伯暑假就开始帮导师做事了。那年正好导师的课题组跟西安交大法医系有联合举办的会议，于是韩沐伯跟着一群同学千里迢迢的跑到了西安当苦力。
课题组里有个女生，平时安排的活不是很多，总有时间到处逛逛，发现了个好去处，于是拉着一群同学一起去了。那是韩沐伯第一次见到白澍，当然，那时候他还不知道那人的名字。
据说是一群跑来体验民风的话剧表演的学生，就在那深井胡同里租了个小剧场，天天上戏，票价看着给。韩沐伯至今还记得第一场看到的剧，张恨水先生《啼笑因缘》，大约是人手不够，每个人都要串上几个角色，可就在这纷纷扰扰中，韩沐伯只看到了樊家树的扮演者，那个贵族式的大学生，平民化的大少爷看的韩沐伯目不转睛，曾经语文老师说鲁迅先生文章的那句‘嬉笑怒骂皆成文章’总算体会到了其中的含义，古之人诚不欺余也。
此后的每一天韩沐伯场场都到，就为了看一个人，话剧的剧目经常换，那人有时是主角有时不是，不过没关系，韩沐伯总是能第一眼就认出他来。不过是个交流会议，十天半个月已经算是长的，再加上导师宽容许他们多玩几天，也是到了不得不离去的时候了。全场谢幕，观众退场，韩沐伯绕了一大圈，去了剧场的后门，能做什么他也不知道，大约就是想打个招呼，跟那人说声演得真好。
想是轮到那个人清场，其他的人都已经走了，只剩他一个人检查了一圈准备锁门走人。就在那时，不知从哪围上了一圈人，一副地头蛇的模样，来者不善对着那人叫嚣着什么？韩沐伯不由得快走了靠近过去。
那人也看到韩沐伯了，应该是吧，眉毛一样，一口标准的京片子，“您这可就说错了，我们这叫轧戏，要说找茬，搁我们那叫茬架！”
“哎~我说你小子找揍是不是？”眼看离着最近的壮汉已经举起了拳头，韩沐伯连忙仗着自己多少练过一点，放到了临近的两个人，拉着那人的手腕头也不回的开始跑。
西安的古城楼，护城河，城墙柳……一路拉着那人跑的再也跑不动了才停下来，两人各自靠在狭窄的巷子上喘气。
“你倒还真不怕事，”韩沐伯摸出了自己的手机，“用不用报警。”
“没事，”那人摇了摇头，“不是看见你了吗，才那么嚣张的，反正你回来帮忙。”
“你认识我？”韩沐伯愣住了，想要解锁手机的手指也就停住了，好吧，这是他没想到的。
“已经长得那么扎眼了，每次还都往通道口那站，”那人笑了一下，“一上台，想不看见你都不行。”
“嘿嘿，”韩沐伯傻笑了几声，“我以为只是我能看到你呢，你往台上一站，就是旧时那台上的绝儿，台下的座儿捧着，傲气的很。”
“那你是什么？”那人被韩沐伯的形容也逗笑了，“救了我？胡乱闯进了戏园子的将军，偏偏侠义了一番心肠？”
韩沐伯傻傻的盯着那人薄薄的嘴唇，上下张合间露出的牙齿，真真称得上朱唇贝齿，看得韩沐伯一阵口渴，“你不是这的人吧，怎么来了西安？”
“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背了那么多戏，演了那么多剧，为什么不来西安。”那人的眉目安静时婉转，可说道喜欢之物时又是剑眉入鬓，神采飞扬，“你呢，为什么来西安。”
韩沐伯直直的盯着那人，“怎么能不来长安。”
过于直白的眼神盯得那人面色一赧，刚想上前再说些什么，韩沐伯捏在手上的手机响了，迅速瞥了一眼，韩沐伯按掉了手机，可是就那一会的功夫，那人已经看到了来电显示，韩沐伯和他女朋友搂在一起的头像。
电话铃再次响起来，那人轻笑了一下，说了‘接吧’转身就走，剩下韩沐伯一个人看着他的背景问了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那人没有回头，举起手来摇了摇，算是告别。
第二天一大早韩沐伯跟着同学一起上了回学校的火车，心理恍然若失，趁着十一放假又去了趟西安，据说那个小剧场已经空了很久了，也就是他走后的几天，那群学生们也离开了。韩沐伯漫无目的地在西安城逛了几天，怎么也没找到当时慌不择路跑进的小巷。
只是因为那是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城市，只是因为那人太过惊艳，韩沐伯安慰自己，不过是少年梦一场，忘了也好。
“台下你望台上我做，你想做的戏。
前事故人忘忧的你，可曾记得起。
欢喜伤悲老病生死，说不上传奇。
恨台上卿卿或台下我我，不是我跟你。
俗尘渺渺天意茫茫，将你共我分开。”
静静的看着白澍唱歌，是啦，这么多年以后，韩沐伯终于知道了他的名字，白澍，雨润万物名曰澍，你就这样浑然而流，沛然而施，我再也无地躲藏。
看到白澍，韩沐伯难免想到了那时打电话来的女朋友。大一新生迎新晚会，韩沐伯一曲小提琴被封为一代校草，当时的女主持是这一届的校花，一场迎新晚会下来，两人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了一对，或许是情不足，或许是爱不够，还是没有熬过毕业季分手季。韩沐伯念了B大的研究生，女生工作回了老家。
现在的苏小姐跟自己研二的时候恰好选了同一个选修课，不是很重要但也占学分，考试前夕相互参考了一下笔记，讨论了一下疑点，考试结束，两个人也就在一起了。如果不是到了最后就业意见出了这么大的矛盾，或许就这么一直在一起了。
“断肠字点点风雨声连连，似是故人来。
何日再在何地再聚，说今夜真暖。
无份有缘回忆不断，生命却苦短。
一种相思两段苦恋，半生说没完。
在年月深渊望明月远远，想像你幽怨。
俗尘渺渺天意茫茫，将你共我分开。”
说实话，韩沐伯真的没有想过会有一天再见到那个让自己怦然心动的人。那年西安的夏天早已被自己定义成回不去的过往，一场再感受不到的悸动。后来走过很多地方，后来遇见过很多人，大概都是因为不是你，所以我再也不是那时的我。
“沐伯，沐伯，韩沐伯！”伍嘉成的声音总算把韩沐伯神游天外的心思拉了回来，伍嘉成已经在韩沐伯眼前晃了半天手了，“你干嘛呢！盯着树苗都看傻眼了！”
“没有，”韩沐伯揉了揉眼睛，“上班累，刚刚走了一会神。”
“我想也是，”伍嘉成哼了一下，伸手迎着白澍，“树苗，刚刚沐伯盯着你看，我还以为韩宇直的人设出问题了呢。”
“韩宇直？”白澍挑了挑眉，一脸疑问的顺着伍嘉成的力道坐在了他身边，“什么东西？”
“沐伯呀，”伍嘉成一笑虎牙又出来了，“他可好玩了，当时我们研究生的女同学是腐女啦，天天给我们组CP，沐伯就一般正经的告诉她们‘我是直的’，然后在个人简介上特别注明异性恋，还控诉他们官逼民腐民不得不腐，于是被我们师姐师妹们送外号‘韩宇直’。”
白澍看了一眼韩沐伯，转头跟着伍嘉成偷笑了几声，笑得韩沐伯着实有点坐立难安，赶紧跑到点唱机前面搜了首《头发乱了》，直接切掉了郭子凡正在唱跳的《芭拉芭拉樱之花》，把话筒塞到了伍嘉成怀里，“嘉成，快快，你的歌，你的歌。”
“唉？你怎么切了凡凡的歌，”伍嘉成抱着话筒看着屏幕上的一阵黑，立刻亮起来的MV果然是自己的最爱，“哎呀呀，这首我的我的……”
顾不上再跟白澍说话，伍嘉成三两步跳动了台上，抱着话筒杆一晃“怎么你今晚声线尖了，发型又乱了……”
“哇塞！！”刚刚还在为自己的歌被切了生气的郭子凡一下子又攥住了谷嘉诚的胳膊，“他是专业的吗？这是专业水准了吧。”
头一次谷嘉诚没有嫌弃郭子凡动不动上手乱晃的动作，毕竟他也需要一些理由来晃动一下有些雀跃的心，本来眯着的眼睛在伍嘉成开口的一瞬间睁开了，连嘴角都带上了些弧度“伍嘉成是吧，作为医生，这么撩，好吗？”